8月14日上午，年至耄耋之年的孫機先生在國圖學津堂為新書做題為“當前文物研究中的幾個問題”的首發演講。他表示，文物如同“架設在時間隧道一端之大大小小的透鏡，從中可以窺測到活的古史。倘使角度合宜，調焦得當，還能看見某些重大時間的細節、特殊技藝的妙諦，和不因歲月流逝而消逝的美的閃光。”

以平易之文收攻堅之效

《從歷史中醒來——— 孫機談中國古文物》是十一年前臺灣出版的《孫機談文物》的三聯新版，寫作時期跨度三十余年。孫機弟子、文物考古學者揚之水在為該書寫的跋里表示，這些文章不僅研究方法沒有過時，討論的問題又何曾過時，沉淀多年依然“開卷如新”。其中，《刺鵝錐》、《水禽銜魚釭燈》、《固原北魏漆棺畫》等名篇，早已成為文物考古學界的不刊之論。

《從歷史中醒來》一書以饒有興味的專題立篇，在孫機先生的筆下，考據不再生澀，古文物因了歲月的積淀而迸發出或炫目或幽微之美。書中用到的數百幅線圖，皆出自先生手繪。三聯書店總編輯翟德芳說：“考證出的結果固然令人信服，其剴切從容、剖肌析理的過程也同樣引人入勝。可以說是以雍容平易之文，收攻堅折銳之效。”

中國古代沒有圖騰制度

孫機當天的演講沒有圍繞《從歷史中醒來》一書展開，而是提取當前文物研究工作的幾個問題加以探討。其中他指出，古代中國并不存在圖騰制度。“圖騰”一詞源出印第安語，每個印第安部落都有自己的圖騰祖先，或鳥或獸。

“這不只是一個文化現象，而且是一種社會制度。”孫機說。“比如同圖騰部落內部不能通婚。圖 騰 有 各 種 禁忌，各種祭祀，甚至有的部落定期要驅他的圖騰，大家一起大聚餐，把祖先的圖騰吃掉，把祖先的經歷、意識都引到他身體里來。”

然而漢語言里并沒有和“圖騰”相當的同義詞，中國社會也一直是以姓氏為紐帶的宗法社會。孫機指出，印第安人同一個氏族留下的東西都有他們的圖騰標志。我們現在挖掘了仰韶文化、龍山文化的上萬座古墓，里面并沒有發現顯著的共同圖騰的標志。“像圖騰制度這么大的問題，現在有的書上說的很泛濫，實際上應該說沒有這么回事。”

“金縷玉衣”不是“衣”是“匣”

國人愛玉。有人認為中國有個“玉器時代”。孫機指出，我們說石器時代、鐵器時代、青銅時代，因為石器、鐵器和青銅一度是最主要的生產工具，代表了當時的生產力水平。玉器能否代表一個時代呢？顯然不能。

很多大的墓葬里發掘出“玉衣”，用金絲編起來的叫“金縷玉衣”，銀絲編起來的叫“銀縷玉衣”，用絲線編的叫“絲縷玉衣”。孫機指出，事實上“玉衣”的稱呼并不確切。這是在發掘河北中山王墓時，考古隊員隨口給它起的名字。

“古代《漢書》都叫其玉匣，有的寫成‘柙’甚至寫成‘椑’。”孫機說。古代貴族入葬時棺材有好幾層。漢代的諸侯有三重棺，最里頭貼身的這件叫“親身之棺”，直接把人體裝在里面。“椑棺”就是親身之棺。所以，所謂的玉衣其實是玉匣，棺材里最貼身的一層。

“在文物研究當中，你得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得和它的社會背景、生產生活聯系在一起，這樣才對了解歷史有作用。”孫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