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傳統農業大國,小麥、玉米等農產品是我國13億人口不可或缺并引以為傲的生存能源,在漫長中華文明發展中完成供養使命。然而,與能源伴生、隨發展出現,農作物“廢棄物”———秸稈的處理,也成為繞不過的話題:每年以數億噸計,燒了是為大氣殺手、不燒成為農民大患。不能棄環保于不理,更不能置農民利益于不顧。如何找到“廢棄物”多樣轉化出路,化其“無效”為“有效”,促其資源、能源屬性顯形,成為我國農業、環保、乃至全面發展中的一道必答題。

7月7日,全國政協就“加強農作物秸稈綜合利用”召開雙周協商座談會。委員們與來自地方的企業代表總結問題與困難、梳理思路和對策,相關部委介紹情況、積極回應,一場關注秸稈利用本身,同時著眼政策、科技、產業、綠色與發展長遠的協商座談就此展開。

為讓協商更加有的放矢、深接地氣、兼顧多種利益訴求,5月底,全國政協副主席馬飚帶隊,全國政協提案委員會和臺盟中央聯合組織“加強農作物秸稈綜合利用”重點提案督辦調研,赴山東與河南兩省十余縣市,聽政府匯報、走企業車間、到麥地觀察、問民聲需求,探尋加強農作物秸稈綜合利用的可行之道。

讓政府引導與政策扶持成為“全程保障”

“規定一堆講干了嘴,基層禁燒跑斷了腿”,地方政府將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放在抓秸稈禁燒上,正是因為缺乏秸稈利用的有效手段,但即便如此,“一把火”仍然難禁。

問題無法解決,就要轉變解決問題的思路。

“種種禁燒規定之所以總是難以奏效,皆在于治理思路和方式存在問題,如果總是把板子打在秸稈制造者、秸稈焚燒者身上,而忘了政府部門在制度和規定銜接方面的缺失,出臺再多的規定,也解決不了問題。”與調研中一樣,在雙周協商座談會上,溫香彩委員的發言仍然主要放在政府責任上面。她認為,政府要多換位思考,完善秸稈治理機制,使權責利更好地統一;在推進綜合整治上求突破,建立田頭管理、收后收集、專人清運等一條龍管理機制。

作為農業發展中的大事項,完備的頂層設計更是不能缺席。近年來,國家發改委、農業部等部門認真落實黨中央、國務院的決策部署,出臺了一系列推動秸稈綜合利用和禁燒工作的政策措施,但形勢依然嚴峻。王小康委員建言,中央政府在現有協調機制基礎上,應著力加強部門和政策的協調性,針對優先發展的利用方式,盡快出臺實施細則,實現以“點”帶“面”。

在之前山東和河南兩地的調研中,委員和專家們聽到農戶、合作社、秸稈利用和農機具企業代表反映最多的,也是對政府、對政策“細化并精準”的呼喚,這些呼吁分布在秸稈還田、離地成本、農機具補貼,收儲難題,產業政策,企業用地、用電、稅收優惠等等多方面。

“加大轉移支付力度,解決還田難。調整用地政策、用電政策、信貸政策,納入‘綠色通道’,擴大政策性農業保險試點范圍……”江利平委員的建議涵蓋了調研中各利益主體的需求。王鶴齡委員從更宏觀的角度建議,把農作物秸稈利用列入戰略性新興產業來定位和布局,在產業政策上,兼顧顯著的社會公益和社會效益,給予重點支持和扶持;當前以省級行政區劃為基礎,因地制宜建立技術方案指導體系。潘碧靈委員認為,加快全量化利用步伐,更是需要加大政府主導力度,明確目標與規劃,雙向發力、獎補促用,雙向考核、嚴格獎懲。

政策要有覆蓋面,更要結構優化。王松委員建言的核心,是優化補貼政策,“秸稈綜合利用補貼資金分散,若集中使用可發揮更好作用。”他說,遼寧的相關補貼有5種,卻分散在發改委、農委和畜牧局等部門,多頭管理,作用并不好發揮。建議在秸稈產區集中各類補貼,集中補貼秸稈產品生產企業,真正降低成本。

以科技創新之力開闊綜合利用之路

與眾多發展中的問題一樣,秸稈綜合利用質量的提升,終究要靠不斷發展創新的科技力量來推動。

在調研中,委員和專家們到山東聊城的紙業集團,見到系統化、集成化的循環利用經濟體系,也在河南南陽的能源企業,看到秸稈高值化、能源化利用的良好收益;見識了農機具的進步、也體會秸稈收儲運的困難。大家深深感到:科研既已成為秸稈綜合利用的核心能量,也更是利用升級廣闊前景的根本驅動。

在秸稈綜合利用的每一步,正如代表調研組發言的楊健常委所說,皆要“夯實秸稈綜合利用的科技支撐”。

全國政協常委尚勛武關于科技的建議,是在一體化收獲機具研發和推廣上。“如今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力老齡婦幼化,不能勝任在較短時間內收集運出灑落在農田的秸稈。”他在調研中,就無時無刻不在透露這種擔憂,“方便快捷地移出農田,是解決秸稈資源化高效利用的基礎環節和第一步”。會上,他也進一步建言,加強一體化聯合收獲機的研發,“經濟上也是十分合算的”。

“破解秸稈困局,需加大科技創新支持力度。”孫寶啟委員早在調研前的工作情況座談會上,就特意強調了科研的力量。他建議,進一步加強對作物矮化育種有關理論基礎和應用實踐的研究。提高經濟系數,使作物的產量再上新臺階,同時也相對減少秸稈產出。武維華常委的建議也指向了利用科研對秸稈實施“控源開流”方面。“鼓勵推廣應用優良農作物品種,提高糧食作物生產的經濟系數,節約資源、減少‘無效秸稈’的產出。”

提到科研,張全國委員的建議更是“面面俱到”。他建議:在我國各糧食主產區設置適合區域特色的秸稈全量還田、打捆、壓塊成型以及相關裝備設施研發等重大課題;凝聚秸稈綜合利用產學研各方力量,引導并建立以秸稈沼氣、生物基料、熱解氣化多聯產、液體燃料、飼料、肥料、成型燃料及其裝備等重大產業化科技示范項目為紐帶的協同創新機制。

把“秸稈商品”真正放到市場上去

把秸稈當做資源、能源的綜合利用,本質上也是一種市場供給。有了完備政策支持、先進科研推動,更要考量秸稈綜合利用中的“供與求”。

在山東、河南兩省調研中,成員們走訪的秸稈利用企業各種各樣:紙業、畜牧業、能源產業、肥料生產企業、食用菌標準化生產基地等等。大家認為,作為秸稈綜合利用終端,企業的困惑得解,“秸稈商品”才有更充足的需求。也只有“賣得好”,才能更有力倒逼收儲運等一系列難題的解決。

會上,多位委員提到發揮龍頭企業作用。王鶴齡委員建議,發揮龍頭企業帶動作用,以技術和市場為紐帶,引導產業鏈上下游合作,完善“公司+合作社+農戶”的組織形式,探索多元投融資合作機制。王小康委員建議,重視龍頭企業在產業發展初期對技術進步、創新驅動、標準制定等方面的示范、引領和輻射作用,對技術成熟、專業化能力強、產業化程度高、負責任的企業進行重點扶持,實現以市場為主導的產業突破。

企業、市場的力量得以重視,秸稈綜合利用才有未來。此次雙周協商座談會,更是創新性地請來調研組到過的山東、河南兩地企業的代表,傾聽基層企業的心聲與建言。

來自山東聊城泉林紙業集團有限公司的李洪法,對秸稈的肥料化和原料化利用,推動三產聯動發展,構建現代工農復合型循環經濟信心十足,同時也針對自身問題,建議完善促進農業循環經濟發展的引導和扶持政策,以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采購黃腐酸肥料產品。

來自河南天冠集團的代表王林風針對自身企業性質,也在政策扶持、電價優惠、扶植龍頭企業、解決收集難題等方面提出專業建議。

理性考量秸稈多樣“轉化路”

雙周協商座談會上,不少委員關注到了農作物秸稈作為生物質能源的廣闊前景。

在調研中,委員和專家們也曾在河南蘭考、南陽等地參觀了將秸稈作為生物質能源利用的企業。大家既看到了生物質能源利用的可觀效益,也意識到了他們面臨的諸如投資不足、扶持不夠、政策不夠細化、成本過高等問題。

參加了調研的全國人大代表陳義龍認為,生物質能源產業意義深遠,建議重點發展此類能源化秸稈綜合利用產業,突破秸稈綜合利用瓶頸,進一步實現我國秸稈大規模、高效利用,同時也為綠色產業精準扶貧提供思路。

“秸稈是具有戰略價值的生物質資源。”王天戈常委建言,將大力發展生物質天然氣確定為國家戰略。劉健委員從秸稈的沼氣化綜合利用的投資角度入手,建議積極鼓勵社會資本投資沼氣化PPP項目。連介德委員建言的側重點,則細化至加大力度推動車用沼氣項目產業化發展上。

秸稈作為生物質能源聲勢漸起,武維華委員也從專業角度提醒,在目前現有農作物秸稈仍不能被全部有效利用的情況下,尚不宜專門大面積種植能源植物,特別是要禁止利用可種植糧食和經濟作物的耕地專門種植能源植物,避免“過猶不及”。

相關調研有終點,雙周協商座談會也有結束。委員、專家、基層企業代表關于秸稈綜合利用的側重與立足也各不相同,但基本共識已在對問題充分的研判、討論、協商中形成:加強農作物秸稈綜合利用,需要尊重客觀農業規律、市場規律、發展規律,理順各個利益主體關系。既要重視政府的引導與政策的支持,也要關注科技的根本驅動能量,理性考量各種出路,從而真正破解“秸稈去哪兒”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