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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好人文化”是社會秩序的大敵
太多的人秉持“老好人文化”,會造成一個惡性循環的逆淘汰:做一個“老好人”常常被理解、認可,而堅守原則的人要承受沉重的壓力。
復旦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系教授馬臻,最近被一些媒體貼上了“中國最嚴導師”的標題——他要求學生必須認真學習與科研,未經許可不允許做與科研無關的兼職;他不定期組織學生讀書,對每人研究中出現的問題認真記錄;有碩士研究生沒有合理安排好時間,未能發表申請學位所需的SCI論文,離校時只拿到畢業證而沒有學位證……有學生抱怨科研太辛苦、導師管得太嚴,這位教授卻說“我寧愿成為你們眼前的逆境”,“一個人腿上綁了沙袋能跑步,以后脫去沙袋,就跑得更快”。
現如今,一個導師帶幾名甚至十幾名研究生的情況屢見不鮮,必然會出現導師無暇教導、放松對學生的要求的現象。因此,有人對馬臻教授的做法表示不解:何必那么當真?何必得罪人?在一般人眼中,這個一絲不茍的“家長制導師”,確實是一個“另類”。但是,當他帶出來的多名研究生獲得國家獎學金、優秀畢業生等各種稱號的肯定,那些曾抱怨過太辛苦的學生,或許會感謝他。
象牙塔中的這個“另類”,有助于我們思考一個問題:當下社會無原則的“老好人文化”,究竟好不好?常常聽人抱怨,中國社會秩序性太差、原則性不強,到處都有不講規矩的人和事,很多事情沒關系就辦不了,有關系則什么都不是事兒。大家都不愿意得罪人,也不習慣處處按原則辦事。
這種無原則的“老好人文化”,其實兩千年前就被孔子狠狠批駁過。有人問孔子:“鄉人皆好之,何如?”孔子說:“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孔子仍然說:“未可也?!彼f:“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币簿褪钦f,所有人都稱贊一個人和所有人都厭惡一個人,這人都是不好的。一個真正的好人應該是有原則的,善良的人愛他,邪惡的人厭惡他。這番話點出了好人和老好人的區別,那就是是否堅持原則。我相信,那些有追求并愿意付出努力的學生會喜歡認真負責的老師,而那些原本就想混個文憑的人才會對嚴格要求的老師畏懼且憤恨。
我們抱怨社會秩序不佳,但對于如何改變社會秩序,又如老虎吃天——無從下口。于是,很多事僅僅停留于抱怨。其實,社會秩序并不是虛幻的無物之陣,而是由很多小的系統的秩序構成的,如果一個個小的秩序系統不牢固,人情就會很容易沖破秩序的堤壩、原則的柵欄。導師給學生放水,警察給熟人放水,官員給商人放水,安監部門給企業放水,這里面子抹不開,那里好處舍不得,遠處還有七大姑八大姨需要關照,結果必然是法律、規則、秩序等一再被放到“人情”之后。
更詭異的是,太多的人秉持無原則的“老好人文化”,會造成一個惡性循環的逆淘汰:做一個無原則的“老好人”常常很被理解、認可,就連一些“老好人”因腐敗栽了跟頭都有同情之人;而堅守原則的人,動輒要承受沉重的壓力,被另眼看待。就在這幾天,復旦另一位副教授,就因為堅持論文不能漠視學生的署名,而被稱為“任性的堅持”,也被一些人認為是“不通世故”。
身處現代社會,我們并非必須與人情冷暖絕緣,而是要與扭曲了的濫情絕緣,要將法與情擺到正確的位置。從這個意義上講,一個人人獲益的社會,跟沒原則、沒底線的“老好人文化”,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我們不能把理性、原則視為一種服務于自己欲望的工具,而應該將其視為信仰、內心深處的基石與頭頂上的道德律令。
做好人,不等于做無原則的“老好人”;講規則,有底線,同時有人情,才是最有魅力的人。各行各業,都面臨重建剛性原則意識的問題,但處處降低門檻、降低底線,眼前的舒服很可能會成為明天的不舒服,到頭來害人害己。所以,一所大學里出現一個“寧愿成為學生眼前逆境”的老師,我們實在應該珍視,也應該反思——在無原則、無秩序的社會生活中,自己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畢詩成)
編輯:劉文俊
關鍵詞:老好人文化 社會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