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經濟維度看，民粹主義的興起依然是美國政治體系為小布什時期兩大開銷買單的結果。兩大開銷，一是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局部戰爭，一是2008年的金融危機。歷經兩次劫難，貧富差距大，階層固化逐漸引發階級仇視，美國民粹主義情緒隨之而起。

最近，以桑德斯和特朗普參加大選并取得“一席之地”為標志，美國民粹主義運動漸入佳境，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改寫美國政治話語方式和組織競爭規則。那么，這場浩浩蕩蕩的政治運動是如何興起的呢？

從經濟維度看，民粹主義的興起依然是美國政治體系為小布什時期兩大開銷買單的結果。兩大開銷，一是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局部戰爭，一是2008年的金融危機。據2013年美國哈佛大學經濟學家琳達·比爾姆斯的計算，兩場戰爭的總成本大約在4萬億美元到6萬億美元之間。而據同一年美聯儲的分析報告，金融危機及政府援助華爾街所導致的機會成本可能達到12.6萬億美元。單是金融危機，分攤到每個美國家庭身上的損失便達到了5萬美元到12萬美元，大體相當于半年至一年顆粒無收。

更大的問題是，雖然奧巴馬任期內美國政府勵精圖治，加強對金融市場的管制，加大經濟刺激力度，但美國經濟再沒有恢復到上世紀末的亢奮狀態。同時，歷經兩次劫難，華爾街的大銀行和一些大工業并沒有“悔悟”并承擔責任，而是讓社會中低收入階層承受了更多的損失。據美聯儲2013年啟動的一項調查，受訪的美國人中47%的人表示掏不出一筆400美元的緊急支出。而按照美國商業部2014年確定的標準，中產家庭（4口人）的年收入底線應該為13萬美元，但實際收入僅為其一半。這兩組數字表明，很多中低收入家庭都在做“月光族”和還債族。

貧富差距大，階層固化逐漸引發階級仇視，美國民粹主義情緒隨之而起。在許多底層民眾看來，包括民主黨行政當局和共和黨國會在內的“建制派”精英階層對華爾街富人的縱容，是導致整個國家陷入迷茫的主要原因。大選年，一定要把這些當權者們選下去，讓“真正的”政治家上臺。在左翼民粹主義者眼中，桑德斯是端掉華爾街、為窮人謀福利的唯一人選。在右翼民粹主義者眼中，特朗普是重振美國經濟、恢復國家榮譽的真正代表。

而從社會維度看，冷戰結束以來的“嬰兒潮”一代和因各種原因未接受大學教育的藍白領白人中產階級，是這場民粹主義運動的主力軍。與全球化進程一起長大的年輕一代，還未及充分感受和享受全球化所帶來的福利，便早早地掉進了金融及其衍生品所制造的陷阱當中。據美聯儲2015年所做的調查，美國25-65歲的成年人中，65%的人為金融文盲。面對金融機構拋過來的各種包裝華麗的消費“炮彈”，不少年輕人還沒有等到掙得人生第一桶金便早早地成了“債務奴隸”。公立大學教育免費、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普及全民醫療、大量接受難民等等這些“極左”的口號，恰恰是民粹主義者心底的呼聲。

在如此經濟和社會背景之下，情緒化、非理性、不講邏輯、常走極端、沒有系統性主張的兩股民粹主義思潮就這樣悄悄崛起，成為一場撼動美國政治體制和精神信仰的“革命性”運動。不修邊幅、不矯揉造作、不搞面子工程的桑德斯和特朗普，也成了受民粹主義草根推崇的“真正的”政治家。美國政治體制對這兩股力量的吸納和消化，恐怕不是一次大選投票就能解決的。

□史澤華（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