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對“電影純真年代”的呼喚

　　根據錢鍾書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圍城》（上圖）１９９１年獲“金鷹獎”優秀電視劇獎，“飛天獎”優秀電視劇獎、最佳編劇獎、最佳導演獎。電影《人·鬼·情》（下圖）獲１９８８年第五屆里約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大獎、１９８９年第十一屆巴黎克萊代爾國際婦女電影節大獎、１９９２年第七屆美國圣巴巴拉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

　　本報首席記者　王彥

　　一年一度中國電影導演協會的表彰昨天在北京揭曉。當外界再一次渲染馮小剛獲年度男演員是“不想當演員的導演不是好監制”時，很少人會將之與黃蜀芹導演所獲的杰出貢獻表彰牽扯到一起。但清華大學尹鴻教授卻從中看到關聯，《老炮兒》中六爺的尷尬，其實也是中國電影市場的尷尬，“從某種意義上說，黃蜀芹與馮小剛得獎是中國電影導演們集體對‘電影純真年代’的呼喚”。

　　作為電影導演們親手投出的獎項，中國電影導演協會的表彰向來被奉為圭臬。昨天代替母親黃蜀芹領獎時，導演鄭大圣的一番話道出所有導演心聲：“對于任何一位導演，就其職業生涯的整體，如果能得到同行們的認可和褒獎，都是最難能可貴、最高尚的榮耀。”因此，能將如此神圣的榮譽賦予黃蜀芹以及《老炮兒》主創，尹鴻認為，這代表著一批導演對他們心中那個電影的“純真年代”、那片電影的“江湖”的回望與珍視。

　　所謂的“電影純真年代”里有怎樣的光景？鄭大圣說，母親無意間這樣說過：“我們這一代大概只有10年的拍片時間。10年辰光，軋著就軋著了，軋不著就軋不著了。”今天來看，大概可以這樣理解：真正的純粹藝術的電影時代是黃蜀芹心中的遠方。

　　如今的電影受眾或能從黃蜀芹的執導生涯里回顧一番。作為中國第四代女性導演的代表人物，黃蜀芹是位不多產卻力求完美的藝術家，女性的身份注定了她與生俱來的創作取向：書寫女性、關懷女性，是那個時代里女性集體的淺吟低唱。

　　從１９８１年的《現代人》到２００１年的《嗨，弗蘭克》，黃蜀芹不過拍攝了８部電影、３部電視劇。在不多的作品中，《人·鬼·情》與《畫魂》不可不提。１９８８年，《人·鬼·情》讓她成為真正的“旅夢人”，并從此奠定自己在中國電影史上不可取代的地位。１９９３年，黃蜀芹再一次將自己的精神家園依托在《畫魂》中女藝術家的生命歷程里。比起前作《人·鬼·情》，《畫魂》內斂許多，沒有了虛實幻化，褪去了探索電影奇異的外衣，更為寫實地凸顯一位女藝術家波折而絢爛的生命。而電影之外，她執導的電視劇《圍城》和《孽債》，無不是橫跨精英與大眾文化階層的精品。在她處于創作高峰的那個年代，正是中國電影的純真年代，大家都為電影夢而活，電影就是他們的信仰。

　　而曾經的“江湖”又有什么風景讓人留戀？電影《老炮兒》機緣巧合間影射得頗為微妙：六爺曾經視為魂一樣的規矩、道義，在新人面前，或許根本不值一哂；而在國內第五代及其之前的所有導演眼中，那些他們堅守過的自尊、技藝，卻在如今的新資本沖擊下，在新生態環境中無法獲得最多認同。在《老炮兒》宣傳期的那段時間，作為主演的馮小剛不止一次借機“翻舊賬”，將自己當導演時的那些困惑一一痛陳：“我隨隨便便拍一部電影就賣錢，認認真真拍的卻不賣錢，這讓我產生了很大的困惑。而《老炮兒》想講的就是這些規矩。”

　　同樣的，管虎也在不同場合呼吁：“這個行業最重要的不是錢，而是創作。”但他發現，從業者對電影的敬畏正在消失。“門檻降低了，這不算問題，但我覺得多多少少得有點敬畏。導演《教父》的科波拉前幾年拍電影，還帶著一群人到一個島上用４個月時間做身體和精神準備，都完成了才開始拍攝。”

　　也許正是呼喚這些“信仰”的回歸，中國導演協會用他們的票選表明態度———《老炮兒》成為最大贏家，一舉拿下年度影片、年度導演和年度男演員３項表彰。除此之外，年度編劇被授予了《刺客聶隱娘》的阿城，侯孝賢則是年度港臺導演，年度女演員是《滾蛋吧！　腫瘤君》里的白百何。而年度青年導演畢贛以及特別表彰的張揚，他們分別執導的《路邊野餐》與《岡仁波齊》都是有藝術主張的作品。

　　在尹鴻看來，這些都是導演協會殊途同歸的選擇，如今的中國電影不缺錢，但是缺乏精神的回歸，缺乏對藝術的真誠、對生活的熱情和對社會人生的思索。“當我們將杰出貢獻授予黃蜀芹導演時，若僅僅感懷過去是不足夠的，中國電影人更應該時時警醒，替不再拍戲的黃蜀芹以及老一輩導演完成他們腦海中所向往的、中國電影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