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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報恩寺犍陀羅像被當年退貨買家指高仿
近日,名為@曼殊藝藏[微博]的網友針對江蘇網絡電視臺(荔枝網)報道《南京大報恩寺遺址公園展出犍陀羅佛像藝術》新聞,在微博上寫道:“對不起,正在南京大報恩寺展出的這幾件佛像不是公元2-4世紀的古代犍陀羅造像,這些是21世紀的當代藝術,是偽劣的仿品。不要讓千年寺廟成為國寶幫登堂入室的舞臺。”
一石激起千層浪,擁有眾多粉絲的上海博物館的修復專家@文物醫院[微博]也附應道:“新館開張本是吉事,《微笑的對話—中印早期佛教造像精華展》的中方部分更是借展青州博物館著名的龍興寺出土北朝造像,然‘印’部分卻來自日本私人,其中更有佳士得13年春拍被藏家檢測出是新頭后退貨拍品,與這些如此有爭議的展品同處一室真是糟蹋了我朝國寶。”
果真大張旗鼓開張待客的南京大報恩寺遺址公園會有現代仿品?
新浪收藏第一時間聯系@曼殊藝藏網友,得知他畢業于倫敦大學亞非中心南亞研究專業,真實身份是紐約魯賓喜馬拉雅藝術博物館董事郭煜陽先生,從事南亞、印度、喜馬拉雅藝術收藏十多年,他回應新浪收藏說:“總體而言,南京大報恩寺從日本購入的這批犍陀羅造像質量不錯,館方宣傳中印佛教文化交流的意愿也是好的,能讓更多人感受印度佛像的魅力。但我從新聞鏡頭里出現的五尊佛像中,發現三件是明顯的偽品,其中兩件低仿,其水平之低,讓人無話可說。另一件大型浮雕,描繪貴霜貴族禮拜佛陀,2013年曾出現在紐約佳士得春季拍賣會上,被證實是偽品后,遭遇了買家退貨,它在歐美收藏界已是比較知名的偽品,此次又出現在內地官方博物館里,令人訝異。”
郭煜陽先生之所以如此肯定南京大報恩寺的藏品有問題,是因為他本人是2013年紐約佳士得春拍的這件貴霜貴族禮拜佛陀浮雕買家顧問,是當事人,因此知情。“當時購得這件浮雕后,按照博物館慣例,我們請大都會博物館的實驗室專業人員進行了檢測分析,得出了新舊拼接的結論,屬于非常嚴重的質量問題。所以,我們根據相關圖片即可認定,南京大報恩寺的這件浮雕,就是被我們退貨的這件偽品。如果此件作品原真,可稱作是犍陀羅作品中極為重要、具備獨特美術、歷史價值的作品。”
由郭煜陽先生提供的佳士得2013年紐約春拍被買家退回的“新舊拼接”品,兩張照片的殘缺處、破損處皆一致
記者走訪多位國內中亞、南亞考古學術界、佛像收藏界專業人士等,盡管不愿透露姓名,但絕大多數人從照片上認為南京大報恩寺收藏的這件貴霜貴族禮拜佛陀浮雕和郭煜陽先生所稱2013年佳士得春拍被退回“偽品”是同一件浮雕。但,也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業內專家稱,“從照片上無法輕易判斷真偽。”并認為“判斷真假無意義,反而壞了別人生意。”
記者通過多方打探,確認此次南京大報恩寺大批犍陀羅佛像的鑒定專家團隊,應有來自華東師范大學的教授,購買渠道是通過國際知名的犍陀羅收藏古董商——來自日本的栗田功先生。這幾尊佛像的成交金額應在千萬元人民幣以上。據業內人士介紹,盡管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稱不上學者,但栗田功先生從事犍陀羅流通40余年,憑著日本人特有的認真、鉆研勁兒,他曾編寫過兩冊很有參考價值的犍陀羅圖錄,在業界具有很高的知名度。對犍陀羅的推廣也做出了很大貢獻。
雖然栗田先生并沒有回復記者郵件,但通過業內人士幫助聯絡,栗田先生還是回答了業內人士的相關郵件和質疑(郵件部分截屏如下,翻譯為中文大意):“1。……對貴霜貴族禮拜佛在面部有修復,但修復是正常的。2。第二個大頭是文物,100%沒問題,盡管碎成了碎片,但拼接起來又修復了。大頭的兩側有年久產生的特有光澤,表情強有力,不是所有的犍陀羅的頭像都是那種俊秀甜美的。3。立佛和侍從在一起的佛像,也是碎掉了,并且有修復的,修復是正常的。”
在國際上享有盛譽的犍陀羅古董商栗田功先生對售給南京大報恩寺的這三件真偽存爭議的犍陀羅像的解釋:兩件浮雕,一個大頭,栗田都承認有破碎,有修復。
“我們一般對修復的理解是小的填補,不會有太多塑形,但這三件都不是小修小補。而是拼接的新東西。”郭煜陽先生認為,“我個人非常尊重栗田先生。但這次,栗田先生是勉強承認有破碎,有修復,一筆帶過,非常模糊。”
郭煜陽認為實際情況是比修復更嚴重的問題,“仔細看這件大頭,后腦勺部分是舊的,面容部分是新的,仔細看可以看出是不一樣的。我認為,大頭是前后拼接出來的。貴霜貴族禮佛整個頭、頭光和上半截浮雕都是新的。另一件佛雕整個佛陀的頭、身體都是新的。”
郭煜陽說:“運用常識即可回答很多簡單的問題,比如南京大報恩寺展出的這這兩件浮雕,經過地下掩埋1700年,為何其它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風化,而主尊人物所有凸出的部位,包括五官,手這些最容易損傷的部位卻保留如此完美?”
“可怕的就是大傷之后的全目全非的修補,乍一看惟妙惟肖,難以發覺,實際上只要仔細觀察佛像臉部眼睛、鼻子、嘴唇和手腳等易碎部位,并觀察對比這些部位石質和石像其它部分的異同,則能看出端倪來。如果這些易碎部位很平整,表面平整光亮,則極有可能用樹脂等非石料填充塑形過,弱整體石像表面通體細膩光滑,看不出石頭本身的顆粒紋路,且顏色與石雕背面不同,像刷了一層漆。這是大修過的警示。”郭煜陽解釋說,犍陀羅藝術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受到日本市場熱捧,市場上逐漸出現各種各樣仿品,主要問題是全新仿制、老石頭重刻、新舊拼接等。“造成這種現象主要是因為是市場的供需矛盾。一方面在遺跡出土的石雕損毀嚴重,品相不佳者占絕大多數;而另一方面收藏圈,尤其是對犍陀羅藝術認知比較片面的新入藏家追求大而完整的作品。既然品相不佳的文物無人問津,流通市場為了逐利自然而然就產生了偽品制造。譬如,市場上絕大多數的所謂單體立佛,底座,或者身體可能是老的,而頭都是新換的。”
另外,2013年佳士得犍陀羅春拍中,與被郭煜陽退貨的同一批拍品里,還有另一件犍陀羅拍賣偽品苦行佛陀,成交價450萬美元,也是成交之后,買家發現是復制品,未付款。
“這是業界周知的事情。”相關不便透露姓名的業內行家說,“這是拍賣公司官方不方便公開確認的事情。但佳士得為此專門派了調查小組去巴基斯坦實地考察,發現大量偽作作坊,也證實了一些日本來源的犍陀羅造像拍品實際上多為新仿,卻被加上了‘日本舊藏’,佳士得相關管理人士因瀆職而辭職。你可以查到,從2007年、2008年每年佳士得都有數十件所謂‘日本舊藏’的犍陀羅造像上拍,但2014年后連著4次佳士得拍賣‘日本舊藏’的量為零。”
“這些日本來源的犍陀羅造像不光存在偽造來源的問題,相當一部分存在類似這次南京大報恩寺藏品新仿、拼接的質量問題。”這位隱去姓名的業內人士說。當然,他強調,“并不是要栗田先生和相關的國內專家為大報恩寺的藏品背書,而是這樣一件在國際上被曝光、爭議性很大的貴霜貴族禮佛浮雕如果就這樣被國內犍陀羅收藏界、學者接受為原真,會是很悲哀的事。”
“犍陀羅收藏這幾年在國內興起,但近兩年我接觸到的國內藏品中90%的都有問題。花幾百萬去買新仿之類。”郭煜陽說,本來業內人士都不方便多說別人的東西,也許不在國內圈子里的原因,才能坦言,“但這次是公立博物館進了明顯有爭議的藏品,對收藏界和學術界都是非常糟糕的事。希望能對大報恩寺的這三件藏品展開討論,它們到底對不對,以此為反思和讓大眾更深入了解這一國內收藏新門類的契機。”
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佛像收藏家表示,在前期就已經看到相關資料,了解這一大批收藏中的亮點,以及這幾件容易起爭議的藏品:“實際上,犍陀羅方面,國內只有學者,而無具有文物上手經驗的文物專業人士。很多拼接、新仿、改造、用老材料新刻的……市場混亂。而大報恩寺收藏這樣一大批題材在國內很新的佛像藏品,更不應該在鑒定力量上放松。南京方面首先應該做好和國際上資訊接軌,在國際拍賣中出現過的東西的成交、退貨情況,博物館的評估團隊應該事先掌握,如果賣家故意隱藏藏品來源、修復或藏品來源、修復情況陳述不清,也是瑕疵。第二,作為公立的收藏機構,南京方面應該更謹慎些,采納更多專家的意見,通過一定科學文物檢測手段,一起探討,鑒定。”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拍賣行管理者說,南京大報恩寺此次的犍陀羅雕像真偽爭辯是一個典型事例,這些年,國家造了很多博物館,大家發心是好的,但受到很多方面的限制,比如專業眼光不夠、學術功底不強,或是對博物館的理解有偏差……造成了好心辦壞事的結果。“大報恩寺也是嘗試邁出不局限于江北本地,與國內博物館借展,引進印度佛像也是邁出認識世界的第一步,但受制于各種因素,出現了問題。”
也有學者稱,中國民眾幾乎不了解犍陀羅這一收藏門類,如果展覽并未標明是古代藝術藏品和具體年代,放在一般的藝術品陳列中也未嘗不可。
另,據弘博網采訪大報恩寺遺址博物館王興平館長稱:《 微笑的對話—中印早期佛教造像精華展》、《犍陀羅佛像藝術展》展覽正在籌備中,并未對外開放。可能是游客參觀的時候看到了。“這兩個展覽主要展示青州佛教造像,還有犍陀羅佛像,其中有有館藏珍惜的文物也有借展,展覽開放時間待定。”對于展覽中是否會出現假佛像,王興平表示了否定,“我們展品經過很權威的專家鑒定,其中包含研究犍陀羅藝術、中國早期佛造像的世界級專家以及來自華東師范大學專家團隊,對于來源不明以及有假嫌疑的藏品我們是不會展出的。”他表示,作為公共博物館,我們需要做科學性的藝術,不會拿假的藝術去展覽。他認為,網友議論者只是愛好者,并不能代表真正的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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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煜陽介紹,簡單來說,犍陀羅藝術主要是南亞次大陸西北部地區(今巴基斯坦北部及阿富汗東北邊境一帶)的佛教藝術。形成于公元1世紀,5世紀后衰微。因其地處於印度與中亞、西亞交通的樞紐,又受希臘、大夏等長期統治,希臘文化影響較大,它的佛教藝術兼有印度和希臘風格﹐故又有“希臘式佛教藝術”之稱。這里在19世紀末屬于英國殖民地。英國考古學家對犍陀羅遺址斯瓦特、白沙瓦等地區進行了考古發掘,所以,西方接觸犍陀羅藝術是在100多年前,當時犍陀羅收藏已經開始。
回到亞洲來說,日本人在上世紀70年代,有一些美術界先驅如平山郁夫因佛教探源去阿富汗、巴基斯坦采風,犍陀羅藝術作為最早的佛教形式,逐漸開始被日本收藏家收藏。所以,日本是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研究犍陀羅藝術。日本的收藏從70~90年代進行了系統的收藏。
犍陀羅經典時期的大師級作品可能來自白沙瓦的沙希巴勞大塔。人物身體飽滿而細膩的寫實刻劃,濃密厚重的鬈發;以及“Z“字形衣褶紋路的處理秉承了公元前4世紀以來的泛希臘化藝術風格。與這洋溢著青春光彩的健美肢體,華麗的藝術風格相對立的,是王子臉上表露出的內省而靜謐的精神世界。
“除了看包漿、材質外,從這些犍陀羅的文物圖錄中可以看出,這些石雕人物的比例恰當,人物肌肉線條在衣服褶皺中若隱若現,而古代犍陀羅佛像大多莊嚴肅穆,處于沉思的靜默中,不會有這樣甜軟俗媚的世俗媚笑。這樣的微笑完全是現代的媚笑。”郭煜陽說。
對于想要進一步了解犍陀羅藝術的人,《佛陀之光——印度與中亞佛教圣跡》作者、北京大學考古系博導,我國中亞、西亞考古學專家晁華山教授說,在我國旅順博物館藏有日本大谷光瑞探險隊1902~1903年在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區域進行的探險活動所得的一批古代印度佛教造像,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潘水皮)
編輯:陳佳
關鍵詞:大報恩寺 犍陀羅像 被當年退貨 買家指高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