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的核心是跨時間、跨空間的價值交換,其最基本功能是融通資金,即將資金從儲蓄者轉移到融資者手中,所有涉及價值或者收入在不同時間、不同空間之間進行配置的交易都是金融交易。在一般均衡定理的經典表述中,金融交易是不需要金融中介的。Mishkin(1998)指出,金融中介存在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金融中介有規模經濟和專門技術,能降低資金融通的交易成本。第二,金融中介有專業的信息處理能力,能緩解儲蓄者和融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以及由此引發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問題。

傳統金融模式有兩類金融中介在資金供需雙方之間進行融資金額、期限和風險收益的匹配:一類是商業銀行,對應著間接融資模式;另一類是資本市場(股票和債券市場),對應著直接融資模式。這兩類融資模式對資源配置和經濟增長有重要作用,但也需要巨大交易成本,主要包括金融機構的利潤、稅收和薪酬。隨著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金融交易已經從傳統的專網不斷向互聯網進行滲透,互聯網作為新興中介,將金融跨時間、跨空間的價值交換發揮到了極致,并且這種趨勢還在成幾何級數增長。依托互聯網為代表的現代信息科技,特別是移動支付、云計算、社交網絡以及搜索引擎等互聯網工具,逐漸形成既不同于商業銀行間接融資、也不同于資本市場直接融資的第三種金融融資模式,稱為“互聯網金融”。

“互聯網+金融”融合了傳統文化中“守正出新”的理念,既包括“互聯網改造傳統金融”,即金融互聯網;也包括互聯網金融新業態和新演進,實現互聯網與金融的同源共生、相互補充、合作共贏的新型金融模式。這一金融業務,就是利用互聯網的精神和技術,結合客戶的金融需求,提供全新的金融解決方案,形成新的金融供給,也可以說是互聯網金融和傳統金融的結合。

作為一種全新的金融業態,“互聯網+金融”將對人類金融模式乃至生產生活產生顛覆性影響。“互聯網+金融”以通訊技術對傳統支付結算的豐富,以“大數據”應用對傳統金融產品(服務)的補充,使得交易更便捷、信息更對稱、成本更低廉、普及更廣泛。從金融服務對象而言,“互聯網+金融”以其普適性為特點,重在強化客戶體驗、重構業務流程、提高處理效率,為客戶提供更加快捷、便利的“自金融”服務方式,揭開了傳統金融“神秘的面紗”。

“互聯網+金融”的發展已經歷了網上銀行、第三方支付、個人貸款、企業融資等多階段,并且越來越在融通資金、資金供需雙方的匹配等方面深入傳統金融業務的核心。目前被熱炒的第三方支付、電商平臺、P2P社會融資等都是“互聯網+金融”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第三方支付是基礎金融服務的一部分,電商平臺重在客戶行為數據的收集與分析,P2P社會融資平臺更多側重的是信息中介。除此之外還有供應鏈融資、網絡保險等多種形式,它們從不同方面共同構建了互“互聯網+金融”的新業態。但是,無論哪種金融業態,都離不開支付體系。“互聯網+金融”模式的標志性特征就是通過對現有支付體系的顛覆,改造整個金融業態,挑戰現有金融理論體系。支付正在成為傳統金融與互聯網金融攜手融合、走向未來的共同入口。

支付體系是一國金融系統的核心基礎設施,如果說金融是經濟的血液,那么支付就是金融的血管,它關系到一國金融業的效率與穩定。回顧支付體系的發展歷史,經歷了實物支付、銀行卡支付到互聯網金融支付等階段。在當前的互聯網金融時代,支付主要表現為移動支付和第三方支付,并逐漸呈現出支付媒介去現鈔化、支付終端去PC化、支付機構去銀行化、支付環節去時點化的趨勢和特征。我國目前則處于現金(實物支付)、銀行卡支付以及移動支付、第三方支付并存的狀態。其中,銀行卡支付處于主導地位,移動支付、第三方支付雖處于起步階段,但發展勢頭強勁。移動支付、第三方支付具有交易成本低的優勢,并且具有金融商品屬性,使得移動支付、第三方支付可能取代現金和銀行卡,成為未來的主要支付方式。

截至2015年10月,我國已有268家機構獲得了支付牌照,包括三大移動運營商、互聯網企業、證券公司等。各家機構對支付牌照的爭奪證明了支付在未來金融業中的重要性。不僅僅是非銀行金融機構希望獲得支付牌照,而且各類電子商務公司對此也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各類機構對支付牌照的熱衷,源于移動支付與第三方支付在互聯網金融中的基礎地位。沒有了支付,新模式和新業務就無從談起,互聯網金融大廈將轟然倒下。

實際上,支付問題是互聯網金融服務體系的基礎和支撐,也是現代金融得以順暢發展的“骨骼”。支付具有中介和信息雙重功能。無論是實物貨幣、金屬貨幣,還是現鈔貨幣,都是作為一般等價物形式的支付中介。信息作為交易中的數量關系,依附于支付中介上。從這個意義上說,正如“貨幣天然是金銀,金銀天然不是貨幣”,支付的本質是信息,而不是信息的本質是支付。中介是“無常”的,信息才是永恒,因此支付的壽命將遠超過貨幣。互聯網的優勢不是創造貨幣或其他一般等價物,而是傳遞支付信息。互聯網金融回歸支付的“本位”,恢復了支付的信息功能,在更高的信息技術水平上推動貨幣經濟進化到信息經濟,以低摩擦實現交易的一對一供求匹配。支付革命是互聯網金融的生存之本和創新之源,將沖擊和撼動傳統金融和貨幣理論。因此,破解支付之謎,就可以站在統領全局的高度,從眼前撲朔迷離的迷霧中,排除細枝末節的干擾,把握住互聯網金融大勢。

(作者伍聰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副院長、國際貨幣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