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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抗戰:父親的兩塊大洋
我叫苗青,山東省臨朐縣冶源鎮人,生于1929年。5歲那年,母親去世,父親把3歲的妹妹送人,又把祖傳的七分薄地連同全部家當賣了兩塊大洋,帶著我出去要飯。期間經歷土匪、軍閥、日偽軍和地方反動勢力的壓榨和迫害,九死一生。
1944年7月,我和父親在壽光一起參加了八路軍山東獨立一旅,父親因為會做飯,被編到了炊事班,15歲的我成了一營一連四班年齡最小的戰士。
這年冬天,獨立一旅奉命拔掉莒縣和招賢兩處日軍據點。那時我已被分到了一營一連八班,我們連的任務是在官帥南山至將軍嶺一帶阻擊敵人。只要我們守住將軍嶺,把日軍阻止在大沙河以北,就能保證拿下這兩處據點,消滅這兩處據點的日偽軍。
天剛剛亮,敵人從青島、諸城、安丘調來了幾個大隊的日偽軍,他們在大炮的掩護下,分東、西兩路,向我連陣地發起連續進攻。戰斗到中午時分,完成阻擊任務,團長命令一連撤退,連長要我們八班掩護。日偽軍集中火力要攻占我們最后堅守的陣地,沖在最前面的幾個被我們的手榴彈炸倒。此時,我身旁的連指導員姚德頭部負傷,不省人事,情況十分危急。陣地上只剩下胡風田、小遲和我三名戰士,我的手榴彈已經打光了,3發子彈也只剩下了1發。三人中年齡最大的是胡風田,為了保證指導員的安全,他背著指導員順山溝下去,要我向南,小遲向西南,分頭行動,把日軍引開。
雪后的麥田,踏下去十分松軟,我身邊不斷揚起被子彈打起來的土和雪。剛跑到公路邊,兩輛滿載日軍的大卡車迎面開了過來,眼看就要到跟前了,我聽到日軍“哇啦哇啦”的喊叫,大概意思是“抓活的”吧!這時,我急了,瞄準車頭打出了最后一顆子彈后,穿過公路,沿著小河溝,借著雜草的掩護,沖出了包圍。回到連隊,我才發現身上的干糧袋、挎包被子彈打穿了好幾個洞,棉襖也有幾處開花。晚上解開背包睡覺時,掉出來了3個子彈頭,班里的同志開玩笑說:“你耳朵大,有福,命也大……”
戰斗勝利了,在總結大會上,連長先是表揚了我們三個沉著勇敢,機智靈活,不僅完成了掩護部隊撤退的任務,還在十分危急的情況下,救回了指導員。接著,連長又批評我把3發子彈都打光了。他說:“戰前動員時我講過,手榴彈可以打完,我們自己會造,子彈都打光,就違犯了紀律。”
我挨批評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在三連當炊事班長的父親耳朵里。他也狠狠地批評我不守紀律:“一次戰斗就把3發子彈都打光了,應該批評!”然而過了不久,父親卻悄悄給我捎來了15發子彈,是紅脖子、雙眼圈,全新的、最好的子彈,全連只有機槍班有少量的這種子彈。我高興極了,一下子成了全班子彈最多的“富翁”。
后來,我才知道,這15顆子彈,是父親用他珍藏多年的兩塊大洋從一位在日軍撤退時撿到子彈的老鄉那里換來的。逃荒要飯十余年,這兩塊大洋父親一直珍藏在身邊。1942年,家鄉臨朐淪為“無人區”,全縣38萬人,只剩下8萬人,我們眼看就要餓死時,父親也沒有舍得動用這兩塊大洋買點吃的;在異地逃荒,父親被強盜打斷胳膊、重病不起時,也沒有用它買藥;我和父親被土匪抓去,嚴刑拷打要被活埋時,也沒有動用它來買命……今天,為了打鬼子,父親竟然把這兩塊大洋換了子彈。想到這里,我深深感到這15發子彈的分量,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倍加珍惜這些子彈,用它最大限度地打擊日本侵略者。
(苗青,原名苗永聚,1944年入伍,1945年入黨,淮海戰役后編入華野三十五軍山東縱隊,1978年轉業到浙江臺州真空設備廠,1985年離休,現居浙江杭州市)
編輯:曾珂
關鍵詞:我家的抗戰 父親的兩塊大洋 八路軍山東獨立一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