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人物·生活>聚·焦點聚·焦點
如何復興中華傳統文化?
——北大學子問道兩岸國學名家樓宇烈、曾仕強先生
盡管剛剛入夏,但北京氣溫已經超過35度。
北京大學未名湖畔不到100平方米的未名書院內,數十名來自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的學子們卻早已圍坐整齊,等待一場由兩岸著名國學名家樓宇烈和曾仕強兩位老先生帶來的中華傳統文化復興的文化盛宴。
因為今年是近代史上對中國文化影響最深的“新文化運動”興起100周年,同出生于1934年的北京大學教授樓宇烈和臺灣智慧大學校長、臺灣交通大學教授曾仕強在北京大學未名湖畔,暢談中華傳統文化復興之道,在北大學子們看來別有深意。
簡介:曾仕強,祖籍漳州,出生于福建,長于臺灣。歷任中學校長、臺灣交大統務長、空大教務長、臺灣當局“經濟部”專業人員研究中心中國式管理課業輔導長。現任臺灣智慧大學校長、臺灣交通大學教授、成功雜志首席顧問、中國統一促進會理事長。
與外國相比中國文化更顯博大精深
兩位國學名家的對話,從一曲《泛滄浪》古琴演奏落聲處開始。
“談國學就不能不談孔子,但我第一次接觸孔子卻是在英國。”曾仕強首先從自己求學經歷拉開對話序幕。
曾仕強說,他年輕時是在美國學的行為學,因為那時候臺灣一向都是以美國馬首是瞻,這是那時代的毛病。
“可是我學了美國那套管理以后,感覺跟中國人的想法是非常不一樣的,在實務上根本就行不通。因此我就到英國去,我發現歐洲人不像美國人那樣,美國人很毛躁,而且滿腦子都是快快快,這些都還不是他們的致命傷,美國的致命傷只有一個,就是只相信看得見的部分,根本就不相信看不見的部分。”曾仕強說,在中國,人們是相信動機而不相信行為的,因為行為都是由動機決定的,但美國卻相反,不相信動機。
從美國到英國,曾仕強發現英國文化的內涵比美國豐富得多。
“而且我到英國以后有一個最大的感受,覺得孔子好像是生在英國似的,這不是玩笑。”曾仕強說,英國人約會到你家的時候,他真的不會進去。非要你請他三次才會進。當時我不理解,后來熟了我問他們為什么要這樣?他們說,這是他們給我一個準備整理家務的時間,大概整理完了的時候他們才能進去。
“而進來以后,只要你家里哪個地方稍微零亂一點他從來不看那個地方,這是孔子精神。”曾仕強說,而且他第一次接觸到孔子也是在英國,“那次的接觸對我的意識啟發很大。”
據曾仕強介紹,英國有一個“靈魂研究社”,當時很好奇就去看了。“那個時候我還搞不懂,后來我才知道,他們叫靈魂,中國人叫心。可是這個心和唯心、唯物又是不一樣的心。所以我們為什么總講心法,跟唯心是完全扯上關系,后來我就慢慢感覺到一切都是一場誤會。”
“什么誤會?翻譯的誤會,這個翻譯是何等困難的事情,但是我們經常很草率地就翻譯出來。這是我們中國人的翻法。”曾仕強說,比如說,自然科學不應該拿來翻譯“science”,哲學也不應該拿來翻譯“philosophy”,這都是做錯的。科學我花了很多時間去研究,怎么把“science”翻譯成中文、翻譯成學科而不是科學。自然科學還好說,可社會不應該是“科學”,如果“社會”跟“科學”一弄到一起,那這個人不就變成機器人了?還有,比如體育不是科學、音樂不是科學,你可以講出太多東西跟科學沒有關系,現在甚至有一些宗教也扯上是科學,這不就變成笑話了?
曾仕強說,自然學科、社會學科、人文學科、藝術學科,其實世界上沒有一門學問可以涵蓋所有的東西,但是如果研究國學的話,也許一個“道”字,就涵蓋上述學科了,這可能就是我們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曾仕強向在場北大學子們表示,近年來他往來兩岸,很高興地看到祖國各地到處洋溢著改革熱情,也欣喜地看到很多地方積極發展文化產業,但常常聽到一些人動輒就說要把當地文化整合起來。對此,曾仕強說,我不贊同文化可以整合,因為如果全天下都只有一種文化的話,那人類就可能滅亡了,“因為文化整合了它就沒有負重、沒有矛盾、沒有陰陽變化。所以同樣一件東西、同樣一個制度,我們中國人看起來和西方人看起來就是不同。”
簡介:樓宇烈,浙江省嵊縣(今嵊州)人,1934年12月10日生于杭州。現任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1985年9月起)、北京大學哲學系東方哲學教研室主任(1985年12月起)、北京大學宗教研究院名譽院長、北京大學學術委員會委員(1989年12月起)。
中國傳統百年間丟了許多
今年是新文化運動100周年,在談到近100年來的中國傳統文化的保存與發揚問題,無論樓宇烈還是曾仕強,都感慨萬千,他們認為,100年間我們的傳統出現了多個斷層,屬于中國真正的傳統丟去不少。現在文化要實現民族偉大復興,重建全方位傳統文化重在教育。
樓宇烈說,新文化運動是1915年開始的,我們經常把“五四運動”當成是新文化運動來看,其實“五四運動”是新文化運動的一個高潮。而新文化運動則從1915年就開始了,在100周年之際,反思對傳統文化的認識問題意義重大。
樓宇烈說,80年以前,那個時候我們很多領域里面還都用“國”字來說的,比如說我們的繪畫叫國畫,我們的武術叫國術,我們的語文叫國文或者是國語,我們的歷史叫國史,我們的醫學叫國醫,都含有這個“國”字,有一個比較強的意識。
“全世界沒有人不尊重自己傳統的,但我們有人把傳統看成是壞的、舊的、落伍的。這是不正常的。一個是不好的習俗,與人性沒關系,民族性和一般人的習慣也要區分開來。而我們愛把人性與習慣混為一談。比如說中國人會隨地吐痰。這是壞的習慣跟習性無關,是可以改的。繼承傳統最好的辦法是實證,聽了去做,做一陣子便能分出好壞。”曾仕強表示。
曾仕強說,中國正在成為世界強國,經濟、軍事強大,還需要文化軟實力的強大來配套。因此,他認為,近幾十年來,沒有哪個階段比現在更需要中國壯大文化軟實力的,但文化軟實力的增強,往往不是去引進別人的文化,而是要繼承與發揚本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
“但前段時間有人說我們中國人有信仰危機,其實《道德經》講的就是‘道’和‘德’,對于中國人而言,道德就是一種信仰。”曾仕強說,幾千年來凝聚中國人力量的,不是宗教信仰,而是道德。如果說“道”就是大自然發展變化的規律,存在于天地之間,但它既看不見,也摸不著,那怎么辦?所以老子說,道之在天地叫做道,在人身上就叫做德。人性是道賦予我們的,我們的表現合乎人性,合乎自然規律,就有德。有德之人就是我們常常講的得道高人,因為他把道統統發揚出來了。在當今社會,由于價值觀的混亂,導致道德的缺失,一些惡性事件時有發生,人們已經越來越意識到道德的重要性了。
傳統文化重建關鍵靠教育與信仰回歸
“我們尤其要從教育入手,這100年來我們傳統文化的斷裂,其實最初是從教育開始的,就是在我們的學校里面廢除了所謂的讀經運動。”談到對近百年來中國傳統文化在傳承上出現的部分消失與斷裂,樓宇烈坦承,這是我們的教育方式造成的。
他說,幾十年來我國整個教育都是按照西方的學校教育模式進行的,而我們自己傳統教育基本都被廢除了。樓宇烈認為,中國的傳統教育是以怎么樣做人為根本目的的,通過教育需要化民成俗,形成一個良好的社會習俗,所以不管你是讀過書的,還是沒有讀過書的,這個教育都需要通過對民族的教育,形成一個整體的社會行為,所以它的目的是很清楚的。“可是我們現在的教育,基本上變成了一個知識性的教育,教育的根本目的改變了,所以我們對傳統文化的理解也不能夠真正地把握它的精神是什么了。”
而且西式教育給大家樹立起來一個新的思維方式——就是所謂的“科學分析”,定量、定性的分析方式,非此即彼的分析方式。“這就是曾先生講到的一個問題,西方人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但他們很難理解其實是里面有非、非里面有是,這個思維方式他們是很難了解的。”樓宇烈說,學生一旦形成這樣的思維方式以后,他們就無法再來理解中國傳統文化當中的辯證思維方式———此離不開彼,沒有彼就沒有此,沒有此也就沒有彼,彼里面有此、此里面有彼,彼可能轉化為此,此可以轉化為彼。
“除了從教育入手,重建傳統文化傳承,另外一方面要從恢復我們傳統的信仰來入手。”樓宇烈說,我們現在很多人講到中國人信仰的缺失、信仰的真空,常常提到這個問題。為什么會產生這個問題呢?就是因為我們已經不知道傳統文化中讓我們信仰什么。
另外,在樓宇烈看來,中國要重建傳統,必須從日常的生活中回歸傳統開始。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中華傳統文化 復興 樓宇烈 曾仕強